第 159 节 对我做了什么
「可是陆寒时他生了病，你不想知道他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唐初露慢慢地收紧手指，握着手中的水杯，哪怕已经喝完，却依旧没有放下。
她的反应其实已经很明显，她就是没有放下陆寒时，在自欺欺人而已。
陆南方突然就抬起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收紧，「露露……」
唐初露下一秒就立刻挥开他，对他的靠近有些惊讶，「你做什么？」
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陆南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他触碰你的时候，你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吗？」
唐初露抿了一下嘴角，没有反驳他的话。
她第一时间的确不会感到那种下意识的排斥。
陆南方又对她说:「我知道你不想说，但你可以自己想清楚，我对你这样做，和陆寒时对你这样做，你的感觉是什么样？我们给你的感觉，是一样的吗，还是说不同？不同在哪里……」
唐初露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
另一侧，梁尘他们走进房间的时候，陆寒时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中一小段清醒的时间，看着身旁的学长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学长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里面就有了数，「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寒时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沙哑着声音道:「有些头疼，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学长跟他解释，「放心，只是用来催眠的方法，想要探知你脑海中的想法，不过……」
他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如果没有办法信任我的话，我是不可能对你进行真正有效的治疗手段的，刚才也只是很浅显地探究了影响你的情绪，你好像对任何人都有极强的戒备心，你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好，对吗？」
听到他的话，刚到门口的简肖珊脚步一下子就顿住，脸色有些难看。
学长本来以为自己问到了一个敏感的问题，还有一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寒时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结果他却是勾了一下嘴角，嗤笑了一声，眼里面含着淡淡的嘲讽看向门口的女人。
简肖珊是和梁尘一起进来的，察觉到陆寒时那道看过来的视线，梁尘下意识地就站直了身子，在感觉到他是看着自己身旁的女人时又稍微松懈了一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简肖珊，觉得有些疑惑。
她怎么觉得这对母子俩的关系有一点不好？
她其实先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以为陆寒时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就连跟自己的母亲都相处都有些僵硬尴尬，可今天看来好像除了淡漠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绪，甚至是讽刺和厌恶。
她皱了一下眉头，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他们两个是亲母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在？
简肖珊扯了扯嘴角，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缓缓走了进来，「我跟他父亲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情，他以前过得……」
简肖珊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但他十岁之前过得都不错，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他好像没有想通，到现在都有一点埋怨我和他父亲。」
学长听了这话之后，下意识地就问道:「方便问一下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有这样的转变吗？」
简肖珊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一下子就有些裂缝，但还是得体地对学长笑了笑，「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可能没有办法向外人透露具体的情节，这对他的治疗很有必要吗？」
听到她这么说，学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就是不愿意透露隐私，可心理学这方面很难把握这样一个界限，她如果不愿意信任他把那些最重要的东西告诉他的话，他就很难去治疗。
他只能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如果做不到信任这种治疗手段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十分棘手，于是他看了梁尘一眼，两个人都是医生，自然明白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于是便对简肖珊劝道:「伯母，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你放心，我们都很专业，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半点。」
听了她的话简肖珊皱了一下眉头，本来对她挺有好感的，可是一听到她劝自己把以前的事情给说出来，一下子就有些厌烦，「我说了，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不明白有什么样的治疗一定要逼着病人透露隐私？」
「原来你还觉得这是隐私？」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寒时忽然又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讥诮，「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不得什么隐私，不过一块遮羞布。」
简肖珊的脸色越发难看，「你在治病，我不想和你吵架。」
陆寒时又是一声冷哧，这次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按着自己的眉心闭上的眼睛，脑子里面又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些陌生的片段出现在他面前，却始终连不成一条完整的线。
他很快就想清楚，应该是他以前丢失的那些记忆，他觉得陌生的那些画面应该全部都是已经发生过的、被遗忘的，可他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甚至于有时候眼前一闪而过，他想要去捕捉，下一秒却又完全被忘在脑后，像是有一股力量阻止他想起来。
看到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简肖珊立刻不再跟他计较刚才他说的那些忤逆她的话，连忙望向一旁的学长，「他又怎么了？你不是说已经好很多了吗？为什么又会头疼？」
学长摇头，对她说:「刚才的治疗只是表面，我也跟您说了，要想真正知道他病情的原因需要您的配合，我想知道他的全部。」
简肖珊一下子就有些犹豫，抿着嘴角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他。
学长见他们戒备心都很强，只能站起来说:「看来你们都还没有想好，我也不逼迫你们，毕竟我只是一个收钱的医生，如果你们决定好了的话再来找我吧，我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够把他治好。」
说完他就看了梁尘一眼，「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毕竟是看着梁尘的面子过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跟她说一声。
简肖珊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本来寄希望于这个医生，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两下子，从昨天忙到现在，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连带着她对梁尘的热情也减退了很多。
梁尘有苦说不出，只能够跟着学长走到房间外面。
在走廊上的时候两个人并肩，她忍不住开口道:「师兄，你有必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吗？」
两个人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算起来梁尘跟陆南方也是同一个学校，只是因为隔得比较远，陆南方曾经做交换生的时候也许打过照面，但陆南方这样的人天生就不怎么愿意跟陌生人交流，而且性子也比较沉闷，当时也不注意打扮，哪怕有一张清瘦的脸，配上他那厚厚的黑框眼睛，也只能够泯然于众人矣，所以梁尘跟陆南方是不怎么认识的，但是却跟学长的关系还可以。
听到她这个话，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想配合，尤其是那个陆寒时，你没看到他的气场吗？吓死我了，他看我一眼我就忍不住发抖。」
梁尘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也太夸张了，不过就是一个病人而已，有必要吗？」
虽然梁尘想了一下，想到陆寒时和她说话时面无表情的模样，摇了摇头，「虽然好像是有点吓人，凶凶的……」
但是一想到刚才简肖珊对她一下子就冷下来的态度，梁尘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对旁边的人说道:「学长，要不就再帮帮忙吧？求求你了。」
她双手合十，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颇有一些撒娇卖可怜的意味。
学长一下子就顿住脚步，有些为难，「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尘看他没有直接拒绝，就知道是还希望的，便上前一步，越发放软了声音，「我知道学长最好了，就帮我这一个忙吧？」
以前学长喜欢过她，她看得出来，只是她对他没什么意思，学长这样的人她还看不上，不过她也不介意这种时候用自己的魅力让别的男士为她做一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学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她毕竟是位女士，又这样委委屈屈地求他，不太好拒绝。
他以前是喜欢过她的，不过时间一长也就什么都忘了，毕竟被委婉拒绝过，他也不是什么痴情种，梁尘虽然条件好，但也不是什么天上下来的仙女，只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些为难，因为早在刚才陆南方就已经回复了他的消息，说这件事情和唐初露没有关系，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他才不想要淌这趟浑水。
再加上那母子两个人明显就没有要配合的意思，他也乐得清静。
只不过看着梁尘这副千求万求的样子，他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陆寒时吧？」
学长突然想通了什么，联系到她刚才的反应，再联系自己对异性不那么多的了解，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梁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顿时就冷下脸来，「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情绪有些激动地反驳了他的话，「我只不过是想要治好他而已，觉得学长有那个能力，所以想让学长答应罢了！」
学长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可以前那么多病人，也没见你那么上心啊，你真的对他没半点意思？」
他是不怎么懂女孩子的心思，但刚才梁尘的那副模样，他越看越觉得她是在讨好陆寒时的母亲。
梁尘脸色越发难看，「学长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没有必要这么揣测我。」
她一生气，学长自然是不敢再说下去，「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看见梁尘的脸色还没有好转，想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对她叮嘱，「我知道你对他没什么意思，学长也是为了你好，听我一句劝，跟那样的男人保持距离。」
他是知道陆寒时和唐初露、柳茹笙之间那一点关系的，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太危险。
就像有毒的罂粟花一样，好看是好看，但太容易让人陷进去了。
他现在都不知道唐初露有没有做出陆寒时的阴影，原先也只能够靠药物让她短暂地从那些情绪里面抽身出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完全没了消息，学长也没有联系到她。
想起来，他们也有很久没见了。
梁尘见他一直都没有答应自己，而她刚才又吵架对他发脾气，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又恢复成了礼貌的样子，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回到了房间。
简肖珊见她走进来，还是对她笑了一下，「刚刚把人送走？」
梁尘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看了看陆寒时，又看向简肖珊，「抱歉，没能够帮到伯母。」
简肖珊还是只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的，只是来帮忙而已，帮没帮到都是一份心意。」
虽然她话说得好听，但梁尘就是莫名从她的语气里面听出了一丝失望，这就让她有些难受。
入江医生没有注意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情绪波动，只看见了陆寒时蹙起得眉头，试探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吗？」
陆寒时睁开眼睛，看到是入江医生在询问他，这才回答，「想起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东西，但连贯不起来。」
梁尘听到他这么说，眼睛闪烁，「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人？」
作为极少数知道陆寒时和唐初露之间的事情的人，她自然是很想知道陆寒时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只是她才刚刚问出口，入江医生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不善，梁尘还从来没有见过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一下子就闭上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寒时也没说话，房间里面一时陷入了凝固之中。
没过一会儿，学长过来敲了敲门。
他刚才还有一件事情忘记了说，跟入江医生交谈了几句之后刚要离开，梁尘看着简肖珊越发冷漠的脸连忙喊住了他，「学长，你还有没有认识的这方面的专家？要不都喊过来帮陆寒时看一看吧？」
听到这话简肖珊才抬起头，眼里面也闪过一丝希望。
学长停下了脚步，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梁尘有些祈求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行吧，我刚好要去跟人一起吃饭，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但你应该不记得他了，他研究生的时候来做过交换生，时间不长，但能力也很强。」
「是吗？他是谁？」
「他叫做陆南方，你可能不认识他。」
「你跟他两个人单独吃饭吗？」
「没有，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她以前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说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陆寒时的方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出她的名字，「那个医生叫做唐初露。」
然后继续说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你应该不认识，她年轻的时候很有名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医生了，她是跟陆南方一起过来的，我们待会一起吃饭。」
他话音落下，整个地方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所有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脸上表情各异。
学长本来是想看看陆寒时的反应，看看他是不是失去了那一年的信息之后真的忘记了唐初露，因为从刚才和他对话里，他还没有办法推断出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何处，更是没有从他口中听到唐初露这个人的影子，所以也是想测测他。
他对外界的警惕性太高，他想是不是可以用唐初露当作突破口，猜测他的底线在那里。
只是学长没有想到其他人的反应也让他很惊诧。
不光是入江医生和梁尘，就连简肖珊脸色都有些阴沉，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学长甚至都不知道这不满是从何而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什么尴尬，但却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情绪变化。
只有陆寒时一个人眸色越来越深，最后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唐初露是第一次到洛杉矶，学长对陆寒时的治疗过程刚好是一天一夜，也足够他们从海城飞到这里。
她当时在办公室跟陆南方表明的态度是不会去管陆寒时的事情，可后来又因为一件交换学习的契机，答应了他过来一起看看。
他们彼此心里面都很清楚唐初露为什么会过来的，都没有戳穿，只当做是一个借口掩盖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离开之前唐初露当然把唐甜甜托付给了许清嘉，许清嘉刚好也要带两个孩子，在病房里面照顾莫归暝，所以很快就答应，也向她保证不会再出现祁妙那样的事情。
这是唐初露第一次到洛杉矶这个城市，不久之前她在哥本哈根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去过别的国家，但却从来没有踏入过这片土地。
她知道陆寒时他们的本家就在这边，是这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心里面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一直没有睡着，等落地才有了一些实感。
两个人在飞机上已经休息过，只是看唐初露脸色不好，陆南方便提议让她先去一个酒店倒一倒时差，唐初露却拒绝了，心中总是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大石头，反正也睡不好。
于是他们就直接把学长给约了出来，学长当时给陆寒时做完治疗也花了一点时间，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
离开的时候和梁尘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赶到了和陆南方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他们是在一家唐人街约着吃火锅，现在正好是冬天，火锅店里面热气氤氲，只是来往的行人很少，每当这个时候唐人街流量反而减少了很多，老板穿着一身唐装，看到同胞们态度顿时就热情了很多。
唐初露感觉到一点亲切，看到学长来了之后也和他打了声招呼，「很久没有看到了，你一点都没变。」
学长看到唐初露就忍不住夸道:「你倒是比以前越来越漂亮了。」
陆南方听了这话笑着看着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
学长笑了笑，几个人寒暄起来，很快就会说到正事。
火锅一下子又沸腾起来，几个人都怀着轻松的心情，只是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那么轻松。
「陆南方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接手的那个病人。」
唐初露点了点头，「我知道，是陆寒时。」
学长看向她，「你们离婚之后还有联系吗？」
唐初露摇了摇头，「没什么联系了，我跟他之前很早就已经结束。」
「是吗？」听到她的话之后男人皱了一下眉头，「我还以为你今天过来是因为……」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停顿了一下，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这次来是跟着陆南方过来的？」
「对，听说有一个交换学习的机会，大概有三天的样子，我也过来见见世面。」唐初露叹了口气，「只是很久都没有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的，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医生，但还是想要来看看。」
学长也一下子有些遗憾，「虽然不太清楚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也听说了那件事情，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什么没有想过替自己洗刷冤屈？」
唐初露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想过的，只是觉得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再说了，一个医生，一旦一个污点打在身上，就算是脱了十层皮也难以洗净。
「而且我现在的生活并不那么稳定，自己的情绪都还不那么好，现在也不适合再回到以前的位置了。」
她说话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自嘲，但学长听着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知道以前唐初露有多大的天赋和能力，也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在业内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潜力无限。
就算他是一个心理医生，并不了解唐初露的那个领域，也经常听到同学谈起她，那时候有无数人看好她，大家都心知肚明，唐初露同时拥有扎实的基础以及超凡的天赋，这样的她注定会慢慢成名，只是没想到后面完全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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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露慢慢地收紧手指，握着手中的水杯，哪怕已经喝完，却依旧没有放下。
她的反应其实已经很明显，她就是没有放下陆寒时，在自欺欺人而已。
陆南方突然就抬起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收紧，「露露……」
唐初露下一秒就立刻挥开他，对他的靠近有些惊讶，「你做什么？」
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陆南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他触碰你的时候，你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吗？」
唐初露抿了一下嘴角，没有反驳他的话。
她第一时间的确不会感到那种下意识的排斥。
陆南方又对她说:「我知道你不想说，但你可以自己想清楚，我对你这样做，和陆寒时对你这样做，你的感觉是什么样？我们给你的感觉，是一样的吗，还是说不同？不同在哪里……」
唐初露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
另一侧，梁尘他们走进房间的时候，陆寒时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中一小段清醒的时间，看着身旁的学长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学长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里面就有了数，「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寒时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沙哑着声音道:「有些头疼，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学长跟他解释，「放心，只是用来催眠的方法，想要探知你脑海中的想法，不过……」
他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如果没有办法信任我的话，我是不可能对你进行真正有效的治疗手段的，刚才也只是很浅显地探究了影响你的情绪，你好像对任何人都有极强的戒备心，你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好，对吗？」
听到他的话，刚到门口的简肖珊脚步一下子就顿住，脸色有些难看。
学长本来以为自己问到了一个敏感的问题，还有一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寒时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结果他却是勾了一下嘴角，嗤笑了一声，眼里面含着淡淡的嘲讽看向门口的女人。
简肖珊是和梁尘一起进来的，察觉到陆寒时那道看过来的视线，梁尘下意识地就站直了身子，在感觉到他是看着自己身旁的女人时又稍微松懈了一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简肖珊，觉得有些疑惑。
她怎么觉得这对母子俩的关系有一点不好？
她其实先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以为陆寒时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就连跟自己的母亲都相处都有些僵硬尴尬，可今天看来好像除了淡漠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绪，甚至是讽刺和厌恶。
她皱了一下眉头，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他们两个是亲母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在？
简肖珊扯了扯嘴角，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缓缓走了进来，「我跟他父亲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情，他以前过得……」
简肖珊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但他十岁之前过得都不错，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他好像没有想通，到现在都有一点埋怨我和他父亲。」
学长听了这话之后，下意识地就问道:「方便问一下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有这样的转变吗？」
简肖珊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一下子就有些裂缝，但还是得体地对学长笑了笑，「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可能没有办法向外人透露具体的情节，这对他的治疗很有必要吗？」
听到她这么说，学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就是不愿意透露隐私，可心理学这方面很难把握这样一个界限，她如果不愿意信任他把那些最重要的东西告诉他的话，他就很难去治疗。
他只能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如果做不到信任这种治疗手段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十分棘手，于是他看了梁尘一眼，两个人都是医生，自然明白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于是便对简肖珊劝道:「伯母，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你放心，我们都很专业，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半点。」
听了她的话简肖珊皱了一下眉头，本来对她挺有好感的，可是一听到她劝自己把以前的事情给说出来，一下子就有些厌烦，「我说了，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不明白有什么样的治疗一定要逼着病人透露隐私？」
「原来你还觉得这是隐私？」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寒时忽然又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讥诮，「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不得什么隐私，不过一块遮羞布。」
简肖珊的脸色越发难看，「你在治病，我不想和你吵架。」
陆寒时又是一声冷哧，这次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按着自己的眉心闭上的眼睛，脑子里面又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些陌生的片段出现在他面前，却始终连不成一条完整的线。
他很快就想清楚，应该是他以前丢失的那些记忆，他觉得陌生的那些画面应该全部都是已经发生过的、被遗忘的，可他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甚至于有时候眼前一闪而过，他想要去捕捉，下一秒却又完全被忘在脑后，像是有一股力量阻止他想起来。
看到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简肖珊立刻不再跟他计较刚才他说的那些忤逆她的话，连忙望向一旁的学长，「他又怎么了？你不是说已经好很多了吗？为什么又会头疼？」
学长摇头，对她说:「刚才的治疗只是表面，我也跟您说了，要想真正知道他病情的原因需要您的配合，我想知道他的全部。」
简肖珊一下子就有些犹豫，抿着嘴角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他。
学长见他们戒备心都很强，只能站起来说:「看来你们都还没有想好，我也不逼迫你们，毕竟我只是一个收钱的医生，如果你们决定好了的话再来找我吧，我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够把他治好。」
说完他就看了梁尘一眼，「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毕竟是看着梁尘的面子过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跟她说一声。
简肖珊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本来寄希望于这个医生，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两下子，从昨天忙到现在，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连带着她对梁尘的热情也减退了很多。
梁尘有苦说不出，只能够跟着学长走到房间外面。
在走廊上的时候两个人并肩，她忍不住开口道:「师兄，你有必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吗？」
两个人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算起来梁尘跟陆南方也是同一个学校，只是因为隔得比较远，陆南方曾经做交换生的时候也许打过照面，但陆南方这样的人天生就不怎么愿意跟陌生人交流，而且性子也比较沉闷，当时也不注意打扮，哪怕有一张清瘦的脸，配上他那厚厚的黑框眼睛，也只能够泯然于众人矣，所以梁尘跟陆南方是不怎么认识的，但是却跟学长的关系还可以。
听到她这个话，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想配合，尤其是那个陆寒时，你没看到他的气场吗？吓死我了，他看我一眼我就忍不住发抖。」
梁尘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也太夸张了，不过就是一个病人而已，有必要吗？」
虽然梁尘想了一下，想到陆寒时和她说话时面无表情的模样，摇了摇头，「虽然好像是有点吓人，凶凶的……」
但是一想到刚才简肖珊对她一下子就冷下来的态度，梁尘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对旁边的人说道:「学长，要不就再帮帮忙吧？求求你了。」
她双手合十，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颇有一些撒娇卖可怜的意味。
学长一下子就顿住脚步，有些为难，「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尘看他没有直接拒绝，就知道是还希望的，便上前一步，越发放软了声音，「我知道学长最好了，就帮我这一个忙吧？」
以前学长喜欢过她，她看得出来，只是她对他没什么意思，学长这样的人她还看不上，不过她也不介意这种时候用自己的魅力让别的男士为她做一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学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她毕竟是位女士，又这样委委屈屈地求他，不太好拒绝。
他以前是喜欢过她的，不过时间一长也就什么都忘了，毕竟被委婉拒绝过，他也不是什么痴情种，梁尘虽然条件好，但也不是什么天上下来的仙女，只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些为难，因为早在刚才陆南方就已经回复了他的消息，说这件事情和唐初露没有关系，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他才不想要淌这趟浑水。
再加上那母子两个人明显就没有要配合的意思，他也乐得清静。
只不过看着梁尘这副千求万求的样子，他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陆寒时吧？」
学长突然想通了什么，联系到她刚才的反应，再联系自己对异性不那么多的了解，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梁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顿时就冷下脸来，「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情绪有些激动地反驳了他的话，「我只不过是想要治好他而已，觉得学长有那个能力，所以想让学长答应罢了！」
学长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可以前那么多病人，也没见你那么上心啊，你真的对他没半点意思？」
他是不怎么懂女孩子的心思，但刚才梁尘的那副模样，他越看越觉得她是在讨好陆寒时的母亲。
梁尘脸色越发难看，「学长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没有必要这么揣测我。」
她一生气，学长自然是不敢再说下去，「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看见梁尘的脸色还没有好转，想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对她叮嘱，「我知道你对他没什么意思，学长也是为了你好，听我一句劝，跟那样的男人保持距离。」
他是知道陆寒时和唐初露、柳茹笙之间那一点关系的，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太危险。
就像有毒的罂粟花一样，好看是好看，但太容易让人陷进去了。
他现在都不知道唐初露有没有做出陆寒时的阴影，原先也只能够靠药物让她短暂地从那些情绪里面抽身出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完全没了消息，学长也没有联系到她。
想起来，他们也有很久没见了。
梁尘见他一直都没有答应自己，而她刚才又吵架对他发脾气，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又恢复成了礼貌的样子，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回到了房间。
简肖珊见她走进来，还是对她笑了一下，「刚刚把人送走？」
梁尘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看了看陆寒时，又看向简肖珊，「抱歉，没能够帮到伯母。」
简肖珊还是只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的，只是来帮忙而已，帮没帮到都是一份心意。」
虽然她话说得好听，但梁尘就是莫名从她的语气里面听出了一丝失望，这就让她有些难受。
入江医生没有注意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情绪波动，只看见了陆寒时蹙起得眉头，试探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吗？」
陆寒时睁开眼睛，看到是入江医生在询问他，这才回答，「想起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东西，但连贯不起来。」
梁尘听到他这么说，眼睛闪烁，「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人？」
作为极少数知道陆寒时和唐初露之间的事情的人，她自然是很想知道陆寒时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只是她才刚刚问出口，入江医生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不善，梁尘还从来没有见过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一下子就闭上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寒时也没说话，房间里面一时陷入了凝固之中。
没过一会儿，学长过来敲了敲门。
他刚才还有一件事情忘记了说，跟入江医生交谈了几句之后刚要离开，梁尘看着简肖珊越发冷漠的脸连忙喊住了他，「学长，你还有没有认识的这方面的专家？要不都喊过来帮陆寒时看一看吧？」
听到这话简肖珊才抬起头，眼里面也闪过一丝希望。
学长停下了脚步，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梁尘有些祈求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行吧，我刚好要去跟人一起吃饭，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但你应该不记得他了，他研究生的时候来做过交换生，时间不长，但能力也很强。」
「是吗？他是谁？」
「他叫做陆南方，你可能不认识他。」
「你跟他两个人单独吃饭吗？」
「没有，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她以前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说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陆寒时的方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出她的名字，「那个医生叫做唐初露。」
然后继续说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你应该不认识，她年轻的时候很有名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医生了，她是跟陆南方一起过来的，我们待会一起吃饭。」
他话音落下，整个地方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所有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脸上表情各异。
学长本来是想看看陆寒时的反应，看看他是不是失去了那一年的信息之后真的忘记了唐初露，因为从刚才和他对话里，他还没有办法推断出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何处，更是没有从他口中听到唐初露这个人的影子，所以也是想测测他。
他对外界的警惕性太高，他想是不是可以用唐初露当作突破口，猜测他的底线在那里。
只是学长没有想到其他人的反应也让他很惊诧。
不光是入江医生和梁尘，就连简肖珊脸色都有些阴沉，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学长甚至都不知道这不满是从何而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什么尴尬，但却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情绪变化。
只有陆寒时一个人眸色越来越深，最后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唐初露是第一次到洛杉矶，学长对陆寒时的治疗过程刚好是一天一夜，也足够他们从海城飞到这里。
她当时在办公室跟陆南方表明的态度是不会去管陆寒时的事情，可后来又因为一件交换学习的契机，答应了他过来一起看看。
他们彼此心里面都很清楚唐初露为什么会过来的，都没有戳穿，只当做是一个借口掩盖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离开之前唐初露当然把唐甜甜托付给了许清嘉，许清嘉刚好也要带两个孩子，在病房里面照顾莫归暝，所以很快就答应，也向她保证不会再出现祁妙那样的事情。
这是唐初露第一次到洛杉矶这个城市，不久之前她在哥本哈根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去过别的国家，但却从来没有踏入过这片土地。
她知道陆寒时他们的本家就在这边，是这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心里面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一直没有睡着，等落地才有了一些实感。
两个人在飞机上已经休息过，只是看唐初露脸色不好，陆南方便提议让她先去一个酒店倒一倒时差，唐初露却拒绝了，心中总是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大石头，反正也睡不好。
于是他们就直接把学长给约了出来，学长当时给陆寒时做完治疗也花了一点时间，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
离开的时候和梁尘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赶到了和陆南方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他们是在一家唐人街约着吃火锅，现在正好是冬天，火锅店里面热气氤氲，只是来往的行人很少，每当这个时候唐人街流量反而减少了很多，老板穿着一身唐装，看到同胞们态度顿时就热情了很多。
唐初露感觉到一点亲切，看到学长来了之后也和他打了声招呼，「很久没有看到了，你一点都没变。」
学长看到唐初露就忍不住夸道:「你倒是比以前越来越漂亮了。」
陆南方听了这话笑着看着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
学长笑了笑，几个人寒暄起来，很快就会说到正事。
火锅一下子又沸腾起来，几个人都怀着轻松的心情，只是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那么轻松。
「陆南方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接手的那个病人。」
唐初露点了点头，「我知道，是陆寒时。」
学长看向她，「你们离婚之后还有联系吗？」
唐初露摇了摇头，「没什么联系了，我跟他之前很早就已经结束。」
「是吗？」听到她的话之后男人皱了一下眉头，「我还以为你今天过来是因为……」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停顿了一下，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这次来是跟着陆南方过来的？」
「对，听说有一个交换学习的机会，大概有三天的样子，我也过来见见世面。」唐初露叹了口气，「只是很久都没有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的，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医生，但还是想要来看看。」
学长也一下子有些遗憾，「虽然不太清楚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也听说了那件事情，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什么没有想过替自己洗刷冤屈？」
唐初露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想过的，只是觉得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再说了，一个医生，一旦一个污点打在身上，就算是脱了十层皮也难以洗净。
「而且我现在的生活并不那么稳定，自己的情绪都还不那么好，现在也不适合再回到以前的位置了。」
她说话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自嘲，但学长听着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知道以前唐初露有多大的天赋和能力，也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在业内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潜力无限。
就算他是一个心理医生，并不了解唐初露的那个领域，也经常听到同学谈起她，那时候有无数人看好她，大家都心知肚明，唐初露同时拥有扎实的基础以及超凡的天赋，这样的她注定会慢慢成名，只是没想到后面完全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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