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不良少女30_听说我是坏人(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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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不良少女30

  田甜出走时,两手空空,不说钱财,她连换洗的衣服和防身的电击棍都没带走。

  她既然下定决心要跟原生家庭刀两断,便不想带走一丝牵绊,如果可以,她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想带走。

  出了小区,田甜站在十字路口举目四望,人头攒涌,车水马龙,道路四通八达,她该前往何处?

  田甜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忽的听到一阵冗长而沉重的警笛声,抬头看,辆红色的消防车呼啸而来,疾驰向她来时方向,那处浓烟滚滚,隐约透出了火光。

  田甜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来到了个公交车站前。

  是老马识途吗?

  田甜低垂眼帘,掩去眸中怅然与思念。

  这个公交站她很熟悉,从前——还没进文渊堂前,她每个星期五下午放学后都会来这里,背着书包,踮着脚尖远远眺望着,等待着那路公交经过,随即,上车,刷卡,转三趟车,途径三十五个公交站点,历时两个半小时,下车。

  在浓密树荫底下,油漆斑驳的站牌前,她总能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头发花白、背脊佝偻,久久地眺望着公车驶来的方向,如同两座开天辟地以来就直存在,也将继续存在下去的嶙峋瘦石。

  ——那是养她长大的人。

  看到她蹦蹦跳跳地从车上跳下,欢呼着奔向他们,他们乐得脸上皱纹都一根根舒展开了。

  “哎呦!我的甜甜呀!”

  他们紧紧抱住了她,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们一左一右牵住她的手,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稚嫩的歌声飘荡着,风中送来树叶的清香,回家的十五分钟,因快乐而短暂得仿佛只有瞬间。

  回家。

  ——是的,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家,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爷爷奶奶在的地方,那才是她的家。

  每次回到家中,奶奶总会做满满桌好菜,全是她喜欢的菜,不像妈妈,只做妹妹喜欢吃的;爷爷也总会戴上老花镜,个字个字地看她的试卷,哪怕他根本看不懂题目,可他看得很认真,她得了高分,爷爷开心得不行;她考砸了,爷爷就用手指头点着分数,十分孩子气地怪老师出题太偏,不像爸爸,从不关心她的学业。

  “你回来你爷爷奶奶乐得跟花似的。就看看这桌的鸡鸭鱼肉,你不在的那些天,他们天天白粥配咸菜,哪舍得吃这么好。田甜啊,你可得多回来看看。”邻居家的秀芬姨叮嘱着。

  爷爷乐呵呵反驳说:“别听你秀芬姨的,我和你奶豆腐都咬不动,喝粥刚刚好,你还在长身体,得吃多点,吃好点。”

  每个周日晚上八点,晚饭之后,爷爷奶奶会牵着她的手,走过那一条黑黑的、长长的巷子,送她到了站台前。

  她多么希望那条巷子能长点,再长点,长到永远走不完才好。

  她多么希望能走得慢点,再慢点,最好能停在原地不走才好。

  她多么希望上车之前,爷爷奶奶能拉住她的手,对她说:“不要走!”

  可每次,她听到的只有:“切都好,别想我们。”

  她曾哭着拉着奶奶的手不放,奶奶眼中有泪,却还是狠心掰开了她的手,“甜甜啊,你不能老来呀,你爷你奶都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你得跟你妈妈好好相处才是啊!”

  她知道爷爷奶奶是为了自己好。

  她曾听秀芬姨说过奶奶和妈妈婆媳间的旧事,妈妈直记恨到现在,她若跟爷爷奶奶太过亲近,妈妈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可她舍不得。

  每次想家了,或者受委屈了,她总忍不住打电话跟奶奶哭诉,对着话筒半掩着嘴巴,小声哀求着要回家。

  奶奶心疼坏了,可又死咬着牙不肯松口,只是一遍又遍地安抚着,要她不要想家。

  田甜失望地挂掉电话,转身,竟发现妈妈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听了多久,脸色阴阴沉沉,腮帮子咬得死紧,看她的目光又是愤怒又是厌恶。

  田甜以为妈妈会打她的。

  妈妈没有。

  现在想想,还不如打她呢!

  妈妈没有打她,连骂都没有,只是从那以后,妈妈对她明显冷淡下来,有时候她跟妈妈说话,妈妈会故意装作听不见,就像没她这个人样。

  田甜觉得内疚,像是背叛了妈妈样,但同时又觉得十分委屈,不是妈妈先把她丢给奶奶的吗?

  诸多情绪酿成杯苦酒,入喉苦涩又冰凉。

  妈妈待她越是冷淡,她越是想念奶奶,越是想念奶奶,妈妈待她越是冷淡……

  恶性循环之下,本来就淡薄的母女情,更是被消磨得点滴不剩。

  所以,田蜜“误食”酒心巧克力后,妈妈才会那般利索地放弃了她。

  妈妈等那个机会很久了吧?

  而现在……

  爷爷奶奶没了,她最后的家也没了。

  听说他们是在她进文渊堂第二年没的。

  爸爸妈妈把她进文渊堂的事情瞒得死死的,老人们不知道,每个星期五仍会在那站牌下等着——口是心非——爷爷奶奶总叮嘱她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可他们却控制不住思念,每个星期五都等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们是希望自己出现,还是不出现?

  有天,下了很大的雨,爷爷不小心摔了跤,人就这么没了。

  奶奶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也跟着走了。

  听说,走的时候,还念着她的名字。

  她连爷爷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像是有把毒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着,直把心烧出了个大洞,空空荡荡的,风穿过似乎都能听到呼呼声,刺骨的冷,刺骨的疼,可更多的是悔,是恨,是自责——

  如果当初自己乖乖听话,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如果当初自己克制思念,不打电话,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生她气,家人也能好好相处?

  如果当初自己能敏锐发现妹妹心中的芥蒂,不给那颗巧克力,是不是就不会被囚禁文渊堂了?

  如果她没有进文渊堂,爷爷奶奶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爷爷奶奶三番五次提醒过她的——“切都好,不要回来”——他们说过那么多次,她为什么就没放在心上?!

  自责、愧疚、悔恨、自我厌弃与鄙夷,种种复杂情绪齐齐涌上心头,霎时如利刃穿心,田甜疼得直不起腰来,蹲在地上,额上冷汗涔涔,寒意自内而外蔓延全身。她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有什么液体自眼眶涌出,灼热而苦涩,滴滴落在水泥地上,犹如朵朵支离破碎的花。

  “擦擦吧。”张散发着香味的湿纸巾递到了眼前。

  顺着来人的手往上看去,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李理?

  “你、你怎么在这?”

  田甜没接纸巾,棠越索性自己动手帮田甜擦干眼泪,又将田甜拉到路边的家麻辣火锅店里坐下,火锅早已准备好了,猪脑鸭肠毛肚功夫腰片等等将桌面挤了个满满当当,红艳艳的牛油红汤咕咕沸腾着,股辛辣之气铺面而来。

  田甜喃喃:“你还记得……”

  在文渊堂时,她曾偶然提过,好想吃麻辣火锅——只提过次,李理竟然一直记得……

  棠越:“我记性好。吃吧。”

  见田甜呆坐着不动,棠越烫了片毛肚送到田甜碗里,“就算不饿,暖暖身体也好。”

  寒风阻拦在玻璃窗外,浸润满汤汁精华的毛肚送进口中,麻辣鲜香之味顺着喉咙路往下,火热之感迅速蔓延全身,美食似乎能抚慰人心,那些阴暗的情绪渐渐平复。

  田甜默默吃着火锅,梳理着思绪,棠越也不多话,夹菜涮肉吃火锅,任沉默继续蔓延着。

  半晌后,见田甜杯中饮料见底,棠越拿起玻璃壶,想给田甜满上酸梅汁,却见田甜抬起手,掩住了杯口,田甜抬眼看棠越,目光中满是警惕:“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田甜从没主动联系过那些并肩作战过的伙伴们,甚至连庭审都委托律师代理,为的就是避开所有人,彻底遗忘过去。

  李理从哪得知她的住址?

  棠越收回手,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汁,饮了口,不紧不慢说:“我看过你的报案记录,上面留有地址……你比我预想中更能忍,我在这等你三天了。”

  田甜微讶,“你知道我会……你怎么知道……”离家出走是自己临时起意,李理怎么知道的?

  “这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肉吃多了容易腻,棠越涮了片生菜,放入嘴中细嚼慢咽。

  窗外,天空灰暗如晦,不见晴光,车站边上有棵大树,落尽繁叶,细弱的树梢在寒风中瑟瑟而抖,棠越的声音比风更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偏心的人,依旧一碗水端不平;控制欲强的人,依旧放不开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依旧用最恶毒的话伤害着最亲近的人……”

  “四五十岁的人了,性格早已成型,就跟长了几十年的歪脖子老树样,要拧过来,还不如砍了它们重新长容易。”

  “他们可能会因为一时的愧疚,压抑本性,好好说话,温柔以待。但愧疚就像沙子堆成的城堡,就算没有浪潮拍打,也迟早会被斜风一点点吹散。”

  “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就是那阵阵斜风。”

  “或许是一句不经意的话,或许是卷起袖子露出的疤,或许是姐妹吵的场寻常架……如雨打风吹,点一点把城堡给侵蚀散了。”

  “起初是愧疚,所以补偿;补偿多了,自以为扯平,所以懈怠,所以遗忘,所以故态重发;你如果重提旧事,他们只会觉得不耐、厌烦,觉得你无事生非——”

  随着棠越淡漠的话语,哀伤之色蔓延上田甜的脸,不知是火锅太辣,还是蒸汽太浓,田甜眼前蒙上层水汽,朦朦胧胧中,似乎回到了数日之前,妈妈厌恶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清晰无比——

  【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定要抓住过去那一点点的错误不放手,我们对你的好你不记得,就记住那一点点的不好!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是不是存心让大家不好过?】

  “你如果委屈,如果不识相地再提,他们甚至希望你消失——毕竟,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亏欠的人消失了,愧疚随之消失,他们所犯的错,自然也就不存在,他们依旧是好人、好爸爸、好妈妈,相亲相爱的家人……”

  田甜垂下眼眸,滴晶莹在眼角闪而逝,“所以……我不应该回去是不是?”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多余的人吗?

  “当然不应该!”棠越的声音斩钉截铁,田甜心底寒,不等她回应,棠越抓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中,像是在温暖,也像是在保护。

  棠越画风突变:“你是不是有病啊?好好个人,干嘛总往垃圾堆里凑?”

  田甜讶然。

  棠越眉眼一弯,语笑嫣然:“你看你,善良、勇敢、坚强、聪慧,多少人哇哇叫着想当你妈妈,你却想不开,死扒着那一对假仁假义、有眼无珠,专把鱼目当珍珠的夫妇不放手,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哇哇叫着……想当我妈妈?

  田甜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

  “不信?田甜,你多久没上网了?”

  田甜抽回手,垂下眼帘,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除了最开始那几天,后来你都没怎么上过网吧?”

  田甜有些不耐烦,“那又怎样?”

  “所以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着你!是,最开始是有喷子直男癌说难听话,但很快那些垃圾就被网友们喷自闭了。现在啊,网友们自发组成了甜甜后援会,每天在围脖上刷鼓励你支持你的话,就算你直没出现,就算已经过了三个月,他们热情依旧不减,你如果上围脖看眼,定会被那留言数震惊到的。”

  田甜手指动了动,想去掏手机看看,但这时才发现手机没带出来,神色一暗,“你别哄我了。”

  “不信?我念给你听——”棠越掏出手机,点开APP,瞥了眼田甜,田甜下意识回避过她的目光,棠越清清嗓子,抑扬顿挫深情地朗诵起来:“甜甜呀,我的乖女儿呀,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公园的梅花开了,放眼望去,白雪红梅,美不胜收,真想和你起去看看……”

  “甜甜,你是上帝赐予人间最最美好、最最璀璨的珍宝,好想拿个玻璃罐子把你珍藏起来,不让风吹,不让日晒,愿花香与你作伴,愿幸福与你常在……”

  念的人好整以暇,听的人反倒满脸通红,含羞带嗔地捂住棠越的嘴,不让她继续念下去。

  羞耻!

  真是太羞耻了!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李理这么、这么……

  棠越眼珠子往下瞥了瞥,用眼神示意,要么你自己看,要么我继续念。

  田甜不想看,可手指眼睛却不听使唤,接下了手机,行行评论映落眼底——

  【鲁迅说:“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层能够如此跃进。”

  你看到她的身体,联想到性,联想到她流连几个男人之间yin荡无耻,可我看到的是她满身的伤疤,联想到的是她和那些学生被困地狱挣扎求生的艰难与绝望、学生家长们的愚昧与固执,以及文渊堂的狡诈与卑鄙!

  我同情田甜,我可怜家长,我抵制网戒学校,我更唾弃所有满脑子黄/色废料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杠精!】

  【鲁迅又说:“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现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现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

  确实,田甜不是一个伟光正的圣人,她有她的缺点,有她的软弱和妥协,但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勇敢的战士。

  文渊堂有多黑暗、有多可怕,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但田甜知道,她亲身经历过;站出来揭露文渊堂的假面,如果失败会面临怎样的报复和反扑,田甜比任何人都清楚。

  易位而处,如果你是田甜——被亲生父母送进文渊堂三年;每天吃猪食、喝馊水;高强度训练+暴力体罚;句话说错就会遭来一顿毒打;被关阴暗黑屋,不给吃不给喝,差点没被饿死;不得已屈服在教官淫/威之下,长期被xing虐/待;还亲眼见过同伴被殴打囚禁致死的惨状;而且出了命案,无人追究,文渊堂手遮天,毫发无损……

  在这孤立无援、无法无天的恐怖高压环境中煎熬三年,代入一下,你会变得怎样?

  是一蹶不振?是同流合污?是独善其身?还是像田甜样愤而反抗?

  如果是我,我可能早就被打怕了,甚至沦为文渊堂的帮凶——我不是在传播负能量,更不是在指责谁,我只是想说——

  直坚守着本心的田甜很美好、很难得,她是鲁迅笔下的战士,是童话中屠龙的勇士,是劈开冰冷黑夜的柄利剑,她拯救了很多的人,不止是文渊堂的孩子,更有无数潜藏的受害者,她值得被人称赞、受人尊敬,而不是遭受无端的羞辱与揣度。】

  【她不知道当众脱衣会被人dang妇羞辱吗?我想她是知道的,可她依然这么做了。光凭这份勇气,她就已经胜过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

  【更别说她今年才16岁,杠精们16岁的时候在干嘛?】

  【逼得群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该愧疚自责和反思是的难道不是我们大人吗?】

  ……

  【猛虎下山式跪地感谢小仙女救我狗命!我到昨天才知道我妈竟然想过要把我送进网康夏令营(跟文渊堂差不多)!我整个人都吓成黑白色了!如果不是小仙女的控诉打消了她的念头,像我这样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小仙男现在肯定已经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小黑屋中酱酱酿酿了!谢谢小仙女大恩大德护我清白!】

  ……

  【听甜甜站在台上哭诉,我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我上个月刚生了个女儿,抱在怀里软软小小的,我恨不得把心都给她,谁敢欺负我家女女,我拿刀砍死他!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甜甜爸爸妈妈到底有多恨她,才会舍得把女儿送到那种地狱去!】

  【个巴掌拍不响,甜甜该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身为健康的姐姐老是欺负病弱的妹妹,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哪个亲生父母舍得这么做。】

  【楼上的疯狗谁家的,不牵走打死了啊!】

  【说巴掌那个把脸凑过来,我大耳刮过去声动十米信不信?】

  【抱歉,门没关,让狗狗跑了出来,我现在就把它拉回去孜然十三香伺候。】

  【别吃!脑.残会传染!】

  【某楼说反了吧,谁欺负谁啊!明明是田妹欺负甜甜好吗!那么多采访那么多证人都被你吃掉了吗?】

  【其实两姐妹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有的姐妹打完还是姐妹亲亲热热,有的姐妹打完成了仇人王不见王,关键看大人怎么引导。】

  【说得对,真正有问题的是田爸和田妈才对,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甜甜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如果是捡来的还好,正因为不是捡来的,所以才心寒!】

  【其实类似的情况在二胎家庭中很常见(只是没甜甜这么严重),二宝出生以后,大宝就跟垃圾堆里捡来的样,不管是非对错,家长总无脑护二宝……】

  【日常疑惑:弟弟妹妹不懂事,所以要让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不懂事,不是应该教他们懂事吗?为什么要懂事的哥哥姐姐退让?】

  【回楼上:结论——不是弟弟妹妹不懂事,是爸爸妈妈不懂事。】

  【我很好奇田妹到底有多优秀,才能把甜甜排挤到站的地方都没有,所以用了点说出来会进橘子的手段找到了田妹,然后……黑人问号脸,田爸田妈你们眼瞎了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甜甜都比那个跋扈蛮横长得又丑的田妹好吧!】

  【闻到瓜的味道,灯光师就位,话筒给你,楼上说两句呗!】

  【也没啥好说的,田妹这人吧,你可以代入一下熊孩子,就‘掰断你手办家长进来后哇的声哭出来恶人先告状让你有苦说不出还在家长背后对你做鬼脸’的那种。】

  【嘶——听着都觉得EX!】

  【人家不觉得,亲妈亲爸滤镜八百米厚,坨shi也觉得好看。】

  【可惜甜甜没有……】

  【越说越心疼甜甜,能告田爸田妈虐/待吗?】

  【不能,冷暴力不算虐/待。】

  【真搞不懂田爸田妈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如果我有甜甜这么个勇敢善良的女儿,我定把她捧在手里,揣在兜里,装在蜜糖罐子里!】

  【踹开渣爸渣妈,我来当甜甜她妈!从今以后,甜甜的笑容由我守护!】

  【加我个!】

  【+1】

  ……

  【我当她爸爸!】

  【我要当她小仙男!】

  【gun!】

  【抱走我家闺女!】

  ……

  【亲爱的甜甜,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我是JZG家旅店的老板娘,如果你在家里待得不开心了,欢迎你来JZG旅游散散心,这里山清水秀,有最斑斓的湖泊,有最美丽的森林,有最热情的人们,当然,还有最最最可爱的大熊猫!我愿意当你的免费导游,带你走遍游遍,吃遍玩遍。世界很大,春风很柔,阳光很暖,飘窗上的仙人掌开了花,树上的猫猫喵喵撒着娇,街角早餐店的老板多送了我个小笼包……美好的东西那么那么多,何必囿于过去方寸?不如放眼未来,勇敢地迎接新生活!加油,我们一直都在!】

  ……

  条接着条的评论,田甜刷了大半个钟,竟然还刷不到头。

  这些评论仿佛有温度般,能让冰雪消融,能让春回大地,股暖流自心底奔涌而出,涌到了眼底,雾气在眼睫上凝结成水珠子,沉甸甸地坠在末梢,模糊了视线。

  田甜捂住嘴巴,想哭,又想笑。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田甜长睫轻颤,水珠落地,她眼底的光渐渐暗淡——

  像她这样糟糕的人——连亲生父母都厌恶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

  田甜低垂着头,将手机放在桌面上,颤抖着推回还给棠樾,声音沉闷而沙哑:“谢谢你的安慰……足够了。”

  棠越眉峰一挑,田甜这是怀疑她造假。

  果然没这么容易。

  家人水磨掉了她的骄傲和自信,文渊堂碾碎了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希望,网上杠精们的谩骂又将她仅剩的自尊无情地踩在脚下……

  如今的田甜对自己丧失了信心,自我否认与自我厌弃的情绪占据上风,要她重新站起来往前走,光凭网上的评论还不够。

  远在天边的安慰不够的话,那就换近在咫尺的维护吧。

  棠越扫了周遭一眼,过了午饭的点,店内客人很少,老板瘫在收银台后看手机视频,三桌开外,有八个成年人围坐桌吃着火锅,桌上凌乱摆着几十瓶啤酒,火锅已近尾声,杯盘狼藉,几个人慢慢喝着啤酒聊着天,还有个人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说话大着舌头,看就知是喝醉了。

  都是熟面孔。

  棠越忽然将田甜拉起,田甜被吓了跳:“你干嘛?”

  “调研!”

  “哥哥姐姐你们好,能打扰你们三分钟吗?”棠越手拿纸,手拿笔,脸上带笑地凑到正在闲聊的那八个客人桌边,得到允许后,棠越说明来意:“我们是附近三中的学生,自三个多月前文渊堂虐待学生被曝光之后,相关事件频频登上热搜,我们学校也很关注这件事情。所以我们班主任给我们布置了个课后作业,要我们采访一下路人,哥哥姐姐们,请问你们怎么看把孩子送进文渊堂的父母们?”

  个戴着大金链子满身酒气的男人拍大腿:“傻/逼!那些父母就是傻、傻/逼!根本不配做人爸妈!”

  个戴着眼镜的知性小姐姐推了推眼镜:“不是蠢就是坏。如果家长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孩子送进去,那他们蠢,勉强可以原谅;如果知情后还送进去,那就是坏,永远不值得原谅!”

  “可家长也是没有办法呀。”棠越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

  “怎么可能没办法,只是不想做而已。”知性小姐姐冷冷一笑:“我记得曾经有则新闻,父亲陪儿子高考的……”知性小姐姐边说着边查手机:“对,就是这个——HN有位父亲,为了染上‘网瘾’的儿子,毅然决然放弃事业,陪儿子同读高中,三年后,父子二人共赴高考,儿子考了550分,超本线28分,父亲考了477分,超二本线35分。”

  “不是教不好,而是懒得教。抽烟比孩子重要,麻将比孩子重要,应酬比孩子重要,工作比孩子重要,爹妈比孩子重要——总之,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重要,就孩子不重要。养不教,父之过——三字经都流传几百年了,那些父母还有什么好洗的?”

  ……

  “那哥哥姐姐们怎么看被送进去的孩子们呢?就比如说,田甜。”

  听到自己的名字,田甜把头低得更低,下巴都贴到衣领子上了。

  “啪”的声巨响,大金链子醉酒男人拍案而起,大舌头道:“谁、谁叫女鹅?”

  同桌的几个人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醉酒男人,知性小姐姐推推眼镜,解释道:“他把甜甜当云女儿养,听说庭审结果出来了,特意请大家吃饭……我们都是甜甜后援会的人。”

  大金链子举着酒杯耍酒疯:“今、今天是我女鹅大喜之日,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切我买单……我、我女鹅甜甜真是太不容易了,可算是苦尽甘来……女鹅呀……”

  五大三粗的个大男人,抱着知性小姐姐的大腿哭得跟三百斤的娃娃样。

  “会长你清醒点啊!”

  “他家在哪?谁知道他家在哪?”

  “不知道啊!”

  “会长你家在哪?”

  “女鹅冲鸭!粑粑永远爱你!”

  “打电话喊他家人来接吧。”

  ……

  现场乱哄哄的,棠越回头看看田甜,就见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表情似哭似笑,古怪极了。

  “你这下相信了吧?”

  “我……我……”田甜嘴唇颤抖着,好半晌后,才说:“他……‘我女鹅天上地下第一无敌最可爱不接受反驳’……会长的名字……他怎么是个男的……”

  棠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掐了掐田甜的脸颊:“有错吗?你不就是天上地下第一无敌最可爱吗?”

  田甜脸一红,“我、我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他们知道真实的我以后,会很失望的……”

  “那就努力成为他们想象中的人。”

  “怎么努力?”

  “跟我走,我教你。”棠越用大灰狼拐卖小白兔的语气说。

  田甜下意识望了眼窗外。

  “还在等?”

  田甜惊,目光闪烁不定,“谁、谁在等了!”

  “是我说错话了,隔壁奶茶店的珍珠奶茶挺好喝的,我们过去尝尝吧。”

  说罢,棠越拉着田甜就往外走,田甜半推半就,跟着棠越来到了奶茶店。

  各点了杯奶茶,坐在靠窗位,棠越接到一个电话,有些抱歉地望着田甜,“田甜,我有点急事……”

  田甜脸上闪过丝失落,闷闷说:“你忙就先走吧,我自己个人再坐会。”

  棠越摇了摇头:“我带电脑了,田甜,我手机借你玩吧。”说着,从背包中掏出了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

  “哦哦,你忙吧,我不烦你。”

  棠越打开电脑,聚精会神地敲起键盘来,“啪啪啪啪”,清脆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回荡在小小奶茶店中。

  田甜没人搭理兴致也很高,或者说,正因没人搭理,她才觉得放松。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她需要静静。

  可若让她一个人呆着,她又觉得孤单,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一样。

  现在这样刚刚好。

  最好的朋友在身边,不打扰她,也不关注她,就这样陪伴着,伴随着敲键盘声,不远不近,刚刚好。

  坐了半晌,田甜偷眼看看棠越,又忍不住点开围脖刷起评论。

  看着这条又一条温暖的安慰,田甜双眸像是被次第点亮的夜幕星河,渐渐绽放出应属少年的意气风采,浅浅的笑容就没有从脸上消失过。

  看到夸赞得太过露骨的评论,田甜会害羞地捂住脸,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分外可爱。

  感觉到脸上温度太高,田甜猛灌大口冰奶茶——真好喝!

  深呼吸好几次,平缓下心情后,继续刷评论。

  如此反复。

  棠越偶尔抬眼看田甜,觉得她意外的像一种小动物——辛勤地往树洞里储藏过冬食物,望着被填得满满的树洞,幸福地抱着蓬松大尾巴转圈圈的小松鼠。

  棠越悄悄勾起了唇角。

  可幸福的时光如此短暂。

  随着太阳渐渐向西斜,田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的心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围脖再吸引不了她的注意,椅子像是长了钉子样,刺得她扭来扭去,坐立不安,频频往窗外望去。

  夕阳渐渐被高楼大厦所遮掩,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地面,黑夜彻底笼罩整座城市,仿佛也带走了田甜所有的人气般,田甜面色苍白得可怕,几个钟头前还亮如繁星的眼睛暗淡无比。

  星星蒙上了尘埃。

  “八点了……”田甜喃喃。

  “九个钟头。”棠越盖上屏幕,活动着手腕,平静问:“还要等吗?”

  田甜眼珠缓慢一动,目光落在棠越身上,好一会后才说:“你知道……”

  “吃火锅时也好,喝奶茶时也好,你总忍不住往外瞧着,因为从窗外能看到公交车站,你连厕所都不敢上,就是怕错过来找的人。可如果他们想来,早就来了。”

  田甜低下头,狠狠啜了口奶茶,黑色的珍珠自粉白的吸管底迅速移升,落入她的口中。她用力咬着珍珠,带着委屈的、恶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咬下去。

  ……真难吃!

  田甜味同嚼蜡,心里的酸涩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走得潇洒,可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着亲情。

  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她一直羡慕、甚至妒忌着妹妹。

  她羡慕妹妹的自制可乐,羡慕她的粉红色房间,羡慕她满柜的漂亮衣服……

  连妹妹的性格,她也羡慕着——

  骄傲、飞扬、任性、霸道、外向、大胆……

  只有在满满的爱的浇灌下才能养出这样的性格,她不喜欢妹妹的性格,可她无比羡慕着。

  她徘徊在车站久久不去,不就是抱着那么点卑微而可笑的希冀,希望他们能来找她吗?

  棠越望着田甜,目光温柔,语气和缓,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在淳淳开解走入死胡同的妹妹:“不是你不好,而是有人瞎。”

  “你很好很好,光围脖粉丝就有七十万人——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人。七十万人喜欢着你、怜惜着你、敬佩着你,你看不到他们,偏偏只盯住那三个人不放,为他们自怨自艾、自伤自毁……”

  “田甜,你那七十万爸爸妈妈要哭倒长城了。”

  田甜眼睑轻轻跳。

  棠越转话锋,“再说了,你知道对仇人最好的报复是什么吗——活得光鲜亮丽,活得幸福美满,让别人辈子仰望,辈子羡慕。”

  “他们看不起你,觉得你是累赘、耻辱和失败者,急于将你的存在掩盖,他们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你妹身上,你要如他们所愿,辈子活在阴影之中,碌碌无为、郁郁寡欢吗?”

  “你难道就不想狠狠打他们的脸,把他们统统踩在脚底下,证明他们都做错了吗?”

  田甜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攥起。

  棠越知道田甜已然心动,微微笑,不紧不慢地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你的爷爷奶奶,二老临了都牵挂着你,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幸福,你舍得让他们失望吗?”

  “每年清明,除了你,还有谁替他们扫墓呢?”

  “田甜——”棠越握住田甜的肩膀,盯着田甜的眼睛,字顿说:“你没错,你不是耻辱,你可以成为荣耀——七十万爸爸妈妈的荣耀,你爷爷奶奶的荣耀。”

  爷爷、奶奶……七十万的爸爸妈妈……

  仿佛有簇小小火苗在田甜眼底燃起,火苗很微弱,仿佛下秒就会被夜风吹散,但已然足够。

  此间寒凉,星之火,足以照亮漫漫寒夜。

  爱和恨,足以支撑她走出来。

  棠越站起身来,对田甜伸出手,漆黑的眼眸中盛满无声的温柔。

  玻璃窗外霓虹闪烁,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在棠越柔软的发丝上,跳跃在她纯黑的眼眸中——这双眼睛比深渊更黑,更深沉,似乎是一双阴沉的眼,可这样的眼睛,却让田甜感觉到久违的静谧与安宁,如沉眠的黑夜般。

  “跟我走吧。”

  像是被迷惑了样,田甜握住棠越的手,直到走出了奶茶店,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满街的喧嚣一冲,田甜才清醒过来:“你带我去哪?”

  话音刚落,辆白色轿车停在她们身边,车窗落下,双鬓斑白的青年对她们歪了歪脑袋,“要走了吗?”

  “你不是?”田甜惊讶地看看郑迟,又看看棠越,“你们什么时候……”

  “上车,我们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追剧吃瓜太入迷,都忘了我还是一个扑街写手……

  今天一万字送上,本周不更新,小天使们不用等了(如果还有小天使的话)……(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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